【翊城】出警
七年前的狂野沈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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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翊不太喜欢这种派对，或许可以说，他只是不太喜欢关于艺术的派对沾染上垃圾。垃圾指荷尔蒙过剩的青少年，未发育完全的脑子里只剩下性、药、酒，尽管部分有钱有势的成年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然而这些东西却长久的存在于一场场派对上，沈翊不碰前两样，却喜欢偶尔端着酒去观察一场以艺术为名的笑话。
他这样的天才被人邀请去参加一些“那样的聚会”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拉拢人才的办法很多，而最快最稳妥的办法则是把人拖下水。他的老师在北江艺术界有一席之地，在外人面前对自己的学生赞不绝口，别人自然闻着味儿就来了。蟑螂们在许意多的介绍下看到沈翊的作品，或者是那张堪比明星的脸蛋后无一不露出惊讶，真心也好，恭维也罢，崇拜者的聚集导致他接到各式各样的橄榄枝，三六九教拉拢的邀请函绝不会少。
谁会不喜欢成为艺术品的艺术家呢？
漂亮当然是种天赋，不然为什么外貌出众的人可以使用自己的脸所向披靡。而沈翊是上天的宠儿，在给予他顶级的艺术造诣之外，还额外恩赐了他一副美丽的皮囊。上天都要偏心他，何况世人。
最开始的他真的以为那些谄媚的笑会给自己带来通入艺术大殿的路，那些艺术相关的聚会，他抱着期待踏入，又极快的体会到人性之恶。这里没有想象当中那么好，没有知己，也找不到自己的缪斯。长久混迹于派对上的只有两种人，被天价奢侈品包裹受欲望推动的躯壳，和可以买卖的天赋。
但沈翊从未属于过那里，他不是发起者，也不是装点派对的“物品”，天赋也要高低，而有一些天赋可以从中脱颖而出，他是其中之一，于是他成为贵客，成为使用权利的一方。但还未成年的孩子被虚无的繁华绊住轻快的脚步，在枯骨下徘徊不前，等待涅槃。
他不是真的喜欢热闹，喜欢人群聚在一起上演如同电影里的戏剧性故事，那些东西被艺术化加工，本质还是青少年叛逆偷吃禁果，成年人的社会物欲横流。沈翊年轻到不觉得这样有错，在他当时的世界里，天才可以恃才傲物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可以去灰色地带触碰违禁品，享受全身而退后的精神刺激。宴会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拒绝而停止，但他可以从众人聚齐的黑暗中吸收养分，成为滋养自己绘画的背景。何乐不为？
许意多曾经多次警告他不要背着自己去那些地方找新奇，十几岁的天才也是个小孩，还太年轻，绝对不能误入歧途沾上那些东西，不然大好前途将毁于一旦。沈翊点点头，后脚就去问师姐哪些派对好玩，那时林敏和他关系不错，把过于放纵的派对排除后，火速列了个名单给他。他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影响画画的东西绝不碰，所以他才叛逆的那么理直气壮，但他还太小了，就算拒绝，那些回家也能潜移默化的影响你，也能拉住他前往正确的路口的脚步，让他止步不前。
沈翊是派对上的玩咖，来无影去无踪，今晚也一样。习惯性的找一个合适的位置看尽虚荣下的人间百态，男人揽着女人的腰肢说些调情话，浪漫的如同好莱坞一见钟情的爱情片，主人公却眼神灰暗，满心不甘，窜戏到逼良为娼的社会新闻。情色交易、酒精中毒、暴力强迫都在聚会中上演。盛大舞台上的恶暴露的淋漓尽致，这些刺激沈翊渴望疯狂的神经，而太恶心的现实让他不得不用酒精麻痹快翻涌而出的反胃。
“找个妞？”穿着西装的男人端着香槟往他旁边凑，从搭话内容就知道这人和自己不熟，不懂沈翊只做那个旁观者，喝了酒就走的风格。
“不了。”沈翊举起食指和中指一摆，做出暂停的手势。短短两个字里全是反感和冷淡，他本来独自端着酒靠在阳台吹风，此时此刻看到有人入侵自己的领地后自然不愿意给他好脸色。
“为什么不跟着去玩呢？这次来了不少新人，我还以为你们会很积极的给自己找模特。”
“她们的眼睛和声音，我不喜欢。”男人不懂他的话外之音，对着沈翊歪了歪头虚心求教。理由自然很多，那些人固然很美，不然也不会有资格参与这样的聚会，可惜大家各有所图，心灵的窗户上映着明晃晃的欲望，搭讪的问话也带着买卖东西时的讨好。眼神骗不了人，那样的眼睛无法让沈翊下笔，画出来也不过是可怖的情感宣泄罢了。他也曾开开心心去和那些人交涉，想要画出美，结果对方一开口便是甜腻的调情，或是摇尾乞怜，求他垂爱。沈翊相关的称呼几乎被喊成让他想要呕吐的咒语。
“谄媚。”沈翊喝了口酒，笑着补充道。这话带着恶意，也不知道对方听出自己指桑骂槐的用意没。
“沈先生，那这里可淘不到你想要的人啊。”大家都对潜规则心知肚明，这里不会有什么公序良德，想要人，那还是另请高明吧。
“是，所以我要走了。”他利落脱身，连招呼都难得打，今晚酒也喝了，一成不变的故事他也看了，所以他想要走了。尽管聚会就是一群人无聊的死亡倒计时，但他暂时还是不想离开这里。
如果回到自己独居的房子里，那里面堆满的未完成的画作只会让自己更加焦虑。他进入就并不致命的瓶颈期，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举报这里涉嫌违法犯罪！所有人双手抱头！都给我蹲着！”稚嫩的少年音从门口传来，如果不是紧接着一群警察鱼贯而入，手里都还拿着真家伙，沈翊还以为是哪家喜欢恶作剧的小少爷在整蛊。
杜城那时不过二十出头，还没经多少风吹雨打，瘦瘦高高的在一群人里极度显眼，眉毛皱起显得严肃，白净的皮肤在黑色制服的对比下越发惹人注目，简直把想法写在了脸上，沈翊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忽然从酒精里分出一丝对突发事件好奇的情绪来，在楼上视野开阔，自然要惬意许多，于是他趁着视野盲区看了看楼下的情况。破门的那个人又快速退回队伍后面，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紧张。沈翊猜想他年纪不大，可能刚刚入行，还是个地位不高的小菜鸟。
事实确实如此，那时的杜城甚至还不算“警察”，只是一个刚刚到警局的小小实习生。富二代实习生也得乖乖给前辈们端茶倒水，然后连案子的边儿都摸不到。好在杜城有人罩，他的好师傅雷一斐，雷队长。这次出警时本不该有他，结果雷一斐看着杜城的狗狗眼，心里满是无奈，只能骂了句脏话后叫人麻利点儿跟上。
被特殊对待的菜鸟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本来还在座位上焉巴的小孩一蹦三尺高，得寸进尺的在警车里面一直缠着自家师傅，商量着说自己要当“第一个”，满足一下多年以来的个人主页英雄梦，雷一斐想着这次案子不严重，加之被烦的受不了，也就同意了，结果兴奋过头杜城破门而入，逞了七秒的威风，踹门的腿直到他退回队伍后方都还在微微发麻。
楼下局面被控制住后，又有几个人往楼上搜查，直到他们上楼时，沈翊才肯举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再挪找地方躲起来。他躲了不知道多少次，这次也是轻车熟路去了主人家的卧室，猫着腰溜进了里面的浴室。
感谢万恶的享乐主义，有钱人家的浴缸装饰得如同皇帝的棺材。沈翊躺在金钱堆积出的浴缸里觉得冷，巴不得他们快点抓完收工，免得自己还得在这里躺尸起码半个小时。在他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开门声，一向冷静的沈翊才从微醺的状态中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要阴沟里翻船了。
“你，给我从浴缸里面出来。”时间在那一刻可能真的停止不前。在小警察打开浴帘后，用枪指了指他时，上扬的嘴角暴露他的得意，那双圆眼睛为了显出一丝凶狠而睁得大大的，脑门上全是今晚跑出来的汗，灯光下显得亮晶晶的。他是如此鲜活，轻易把自己的生命力塞入沈翊的眼睛，有关杜城的细节被沈翊渴望已久的大脑轻易接受，一抹红色闯入黑白油画，画里不再一片荒芜。
被发现的沈翊也不恼，听到喊话后也只是举起双手，睡在浴缸里露出一个极其恶劣的冷笑。
“你怎么知道的？”他目不转睛盯着杜城，被勾起了兴致。第一反应不是自己要被抓进局子，而是为什么百试百灵的办法被他识破。杜城当然知道这里会有人，他不愿参加这种派对，却因为杜小少爷的身份对这种事门儿清，虽然不至于丧心病狂到从小耳濡目染，但也一直对上流社会的各种下作把戏烂熟于心。再结合一点专业心理学——大多数人在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后都会放松警惕，而浴室一览无余，很少有人会抱着挨个检查的心态仔细看，所以躲在浴缸，这个危险又安全的视线盲区，确实是个好选择，他也对眼前面容姣好的少年有了大概的印象。
“你管呢？！给我出来。二楼抓到一个，已被我控制住。”隐瞒身份的富二代小警察没有回答嫌疑人的问题，还凶巴巴让人配合自己的要求。第一次出警的杜城，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自然不会放过各种细节，一抓到人就乖乖对着对讲机汇报情况，像只捕猎后讨好主人的猎狗。雷一斐让他守在二楼别走，等会他就上去收拾残局，最后又补了一句干得不错。初出茅庐就成功的杜城高兴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不自觉的仰了仰下巴。
沈翊看着杜城的傻样挑了挑眉，慢悠悠从浴缸里爬出来，站稳后才发现眼前说话奶声奶气的男人既然比自己高了半个头。两个男人独处浴室是件很奇怪的事，特别是俩人的身份对立，这也让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至少正常抓捕行为不会出现两个男人单独出现在浴室里，浴缸旁边，而梳妆台上还摆着床上用品。
“哥，我又没碰那些东西，态度好点儿呗。”他开始插科打诨，想让小警察紧缩的眉头放松。被人误会是人渣还真是头一回，而且被人用枪苦大仇深地指着真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
“我对你这种人摆什么好态度啊？给我老实点。”所以说，菜鸟就是菜鸟，干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沈翊只穿着长袖衬衫和工装裤，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兜里空空，但小警察还是把枪一撇去搜他的身。
“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杜城不理会他，还是从上到下用自己的手认认真真去摸，让人把姿势摆好，压根没管“嫌疑人”是什么想法，搜身本身没什么，但沈翊喝了酒后又吹了冷风，身上冷冰冰的。杜城一年四季都暖和，手掌摸过沈翊身体时倒像享受，隔着布料也能传导他身上的热气。
杜城摸过沈翊的胯骨时还不知悔改，傻乎乎蹲在他面前，一本正经的去摸他大腿内侧是否藏了些什么东西。沈翊几乎要被气笑，这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个什么姿势吗？但凡他把胯往前一挺，那就是袭警。
“你还是得和我们回去一趟。”完成任务的菜鸟还贴心的介绍了大致流程。
“我就是不懂事，你们劝诫一下不就好了？怎么还想绞杀？！”沈翊快疯了，他讨厌烂摊子，况且明天他还得去趟许意多的家，无论他私底下怎么乱来，但明面上他还是学生，他不得不想办法脱身。
“我说了你能听我的吗？”小警察不客气的反问他。
“起码你先说说看。”
“我让你好好读书别理这些人你就能听我的？你要听，就给我听好了。你知道这种派对有多脏吗？多少小孩儿以为这种聚会多了不起，举办人实际上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结果沾了那些的人一辈子都毁了。我说你看着人模狗样的，好好读书不好吗？你现在觉得这些好玩，以后努努力也会成功，不要靠别人给你虚荣的幻觉。”杜城毕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就算内心知道话疗也改不了别人的习惯和想法，但面对眼前的少年，还是心软，想着万一自己真能让别人变好呢？自己不就是被雷一菲从泥塘里面拉出去的吗？他当警察就是为了救人，心灵也是身体的一部分。所以他还是尽可能温柔的去讲道理。
“怎么，听起来你挺有感触的？是迷途知返了吗？”还在贫嘴的少年此时此刻被杜城拷了起来，身后小警察身上的古龙水味儿一股一股往自己脑门冲，在容易纵情声色的派对上，喝了酒后不太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和想法，他都忍不住感叹脑里冒过的想法。
“不，我就没迷途过，你跟人民警察学点儿好的吧，不要干这种事了。”杜城把青春期打架当做人生必不可少的经历之一，不然他也不好意思说“我和你叛逆方式不一样，我打架，比你好多了。”
“手痛！我是画家，这可是我吃饭的玩意！给我弄松点儿呗。”沈翊挂着笑，可怜巴巴的看着杜城，公式化的笑并不真诚，却杀伤力十足。沈翊知道没有人可以拒绝自己合理的请求，小警察翻了个白眼后不情不愿的后退两步，放开自己如铁爪般牢固的手，花了三秒钟考虑沈翊的要求，然后答应了。
“再让我放个水？”沈翊有些得意，得寸进尺提要求，说完话后便假意去脱自己的裤子，杜城被解拉链的声音吓得扭头回避，工作要求和检查同性和看同性的裸体还是两码事，所以他也也没注意到“犯罪嫌疑人”往窗口靠近，再灵巧的翻身一跃，逃出了房间。听到窗户摩擦声后才反应过来的小警察提心吊胆的跟着追了出来。
可惜杜城并不熟悉这里的房屋结构，黑黢黢的一片让他没法跟上沈翊的脚步，沈翊跑酷般攀上屋檐时心想自己随时研究房子的设计图可真是个好习惯，不然今晚还真遭了这个小警察的道。
沈翊跑出去老远才回头看了看发现追不上自己后气得原地爆炸的小警察，他站在原地怒目而视，用手指着自己，仿佛那根指头能够隔空戳死自己。其实他被捕后也不会有事，第一，他没碰那些东西，第二，有的是人会来捞他，卖他这个面子。但他不想就那样和一群蠢货一起被他压回去，显得自己像是其中一员，只知道浪费青春和生命在那些虚无的物品上。他独一无二，任何方面都要独一无二，小警察不该把自己和那群人混为一谈，漏网之鱼的印象总比叛逆少年好的多，故事开始不够惊艳，就不算开始。自己今晚心血来潮，作画的手蠢蠢欲动，天才的灵感转瞬即逝，他想要保存下这个夜晚的相遇。
“有缘再见啦！”沈翊的刘海被夜风吹起，少年回过头对身后恼怒的人挥挥手，露出今晚以来的第一个真诚微笑。
